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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4/24 17: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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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岸:我们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可以见到月亮,但仍把今天当作观赏月亮的日子|纯粹阅读原创苇岸纯粹Pura

泥土就在我身旁:苇岸日记(上中下)

作者:苇岸,冯秋子编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11

01

一九八六年九月十八日,中秋

我们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可以见到月亮,但仍把今天当作观赏月亮的日子,人们珍惜这一天。

盛夏刚过,溽气消散,天空像一池澄澈后的水,无论什么落在上面都是显明的。仿佛久阴后第一次晴天,人们纷纷跑出来观看。

晚去十三陵水库,我没有从月亮初出起观看,如同中途结识了一个人,我不了解它的过去,它的童年。这片天空是无遮挡的,月亮在上面的心情是与上帝一样的,它们的孤独产生在它们要照耀别人。但这种孤独与我们所常常体验到的孤独是不同义的,因此我们无法对它们表示出怜悯或幸乐。

给我最深的感受是有一颗星与月亮同步运行,它在月亮的身边,它们的距离从没有变。而月亮在有背景的地方,无论是树丛、山顶、凉亭,才显得完整。

02

一九八六年九月二十八日,昌平—赤峰

离家远去是这么容易,晚上说一声,第二天早上就出发。仿佛到一个未知的地方去,并不需要多少勇气。火车是八点三十分发出的,行驶得小心翼翼,这是慢车,一路上它要躲来躲去,为各种快车让出单行铁路。

在秋天去旅行是幸福的,大地上丰富多彩的颜色,在这个冷暖交替的季节里,一切都在过渡中。你不能说它是绿色,也不能说它是黄色,你发觉人类的语言是非常简单有限的,而人类使用语言文字的目的,无非是想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转达给别人。而这时你觉得只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便可以了。

火车穿越的是整个燕山山脉,沿途穷山贫水,光秃秃的山,起伏平缓,仿佛一匹匹剪过毛的骆驼卧在那里。火车不断地在隧洞里钻进钻出,使车厢中一明一暗,像一只蚂蚁在斑马背上爬动。不时出现山谷洼地,种植着已经枯黄了的谷子、黄黍和矮小的玉米,也有棕红的高粱。这些都是一季庄稼,不用将地腾出再种什么,所以农民们收割得很迟。大地上哪里生长庄稼,哪里也生长房子,它们因地势散落在山间谷地中,如同一把种子撒落在地里一样。弯弯曲曲的河水清冽涓细,裸露出阔大的河床,夏季汛期的水痕依然清晰。

山地里没有真正的黄昏。有的地方,太阳过午以后便开始衔山了。被山养育的一切,早早落在了它的巨大的阴影里,如同谨慎的父母把自己的孩子护得过紧。我曾试图观看过早地落山的太阳,但它的光和正午时一样强,使你不敢正视它。也没有必要注视它,它落山的地方和其他地方一样。

晚十点一刻,火车到达内蒙古赤峰。天上有许多又大又亮的星星。

03

一九八六年九月二十九日,乌丹

赤峰可能是一个新兴城市,让人觉不到历史感。边远地区的地域广阔,使赤峰城很舒畅,它的建筑松散,街道宽敞。北方的城市大都也像北方的人一样,建筑稳重、厚实,不精雕细琢,显得随便、豁达。处处裸露出泥土。街道两旁和庭院里种植的几乎都是杨树,简便、单调。早晨的城里,车和人都很稀少。

汽车站与火车站相邻,据说它建的时间和规模是全国第二大汽车站。在铁路交通稀少的内蒙古地区,公路自然要发达一些,也不奇怪。从赤峰往里走只有乘汽车。内蒙古纯粹的牧区是在呼伦贝尔盟、锡林郭勒盟和乌兰察布盟,那里的草原是一望无际的。而赤峰周围也是农区,离它最近的牧区也有五六百公里。我询问了几个人,他们都无戒备、无杂念地热心解释。远离文明中心的地区,民风要淳朴得多。而且常常是这样的,人们对远来的客人要比对周围的人,更乐于相助。

汽车是八点开出的,目的地是乌丹,这是翁牛特旗政府所在地。那里并不是牧区,它是离赤峰最近的旗。车出赤峰,视野便开阔起来,公路的一边是低矮的油松林,另一边是小叶杨幼林,都是人工种植的。杨树林一片橙黄,呈现着秋天的色彩,仿佛是一群恭顺的孩子,站在那里,神态可爱。远处的地形起伏平缓,曲线柔和,似乎每块地方都不想突出自己,但它反而更能引起人的注意。在这里的沙质黄土地上,一切植物都是低矮的。树木零零落落,显得幼小纤细,几乎见不到一棵粗壮高大的,如同贫匮人家的孩子,还未成年,便被早早伐去,担起了栋梁之任。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向日葵像玉米那样被成片种植,这是本地的主要农作物。结满籽粒的向日葵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显得谦逊、恭让,这是任何丰满、成熟者必至的姿态。

两个小时后到达乌丹。像所有县城一样,这也是个村镇相容、农工混居的小城镇。街上看不到一个穿蒙古族服装的人,如果不是政府机关的木牌分别用汉蒙两种文字书写,你会认为它是一个你在华北任何地区都能见到的小镇。通往内蒙古腹地的公路穿过小镇的中心,街道两旁种植着松叶梅,虽然它的叶子已枯萎,但它正是花朵盛开的时期,使它与周围的环境非常不协调。它的粉红的、乳白的花瓣属于菊科类的多瓣花,共八枚,这是在这个地区、这个季节见到的唯一的一种花。

我向镇外走去,为了看看落日。街上摆着各种货摊,它的蔬菜都是常见的,有圆白菜、菜花、芹菜、香菜、萝卜、土豆、红薯,而在泥土墙的院落里,鸡鸣鸭叫,狗追猪跑,和北京郊区的农村是一致的。每驶过一辆车,街上便尘土飞扬,我发现在夕阳光照中灰尘也是美丽的。

德富芦花观察太阳由衔山到沉入地表需要三分钟,这次我得到了一个印证它的机会。我是坐在一条河旁注视日落的,这里的泥土疏松,河道已经形成一条沟壑,使我觉得仿佛坐在了山崖旁。我看看表,落日由衔山到沉没用了两分半钟,我不知应该说谁对谁错,因为他在日本,我在中国。

04

一九八六年九月三十日,海日苏

在乌丹了解到,去娜什罕、海日苏、白音他拉可以见到草原,那里是纯牧区。我看着这些地名,它们很富于诗意,它们不像内地的地名那样具有特定的含义,它们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标志,将它们放在偏僻、苍凉地区的身上,如同一个粗朴的乡村女人具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听到这个名字你便想看看它所代表的那个人。

汽车在早晨六点发车。我担心睡过时间,但午夜刚过,便被惊醒,房里进来两个警察,将人分别叫起,详细询问了我从何来,到何处去,为了什么,并仔细看了我的工作证和居民身份证。当我说明来意,他们说了一句:“你是来体验生活的?”事情便过去了,但我再也没睡安稳。这是“十一”前夜,检查旅馆可能是他们的惯例。

汽车开动时,太阳还没有出升,早晨的气温很低,车窗被人的气体的水汽严严蒙住,当车奔驰起来后,它们马上被冷空气赶得干干净净。

大地在转动,我忽然觉得汽车本身并没有行驶,而大地仿佛像一个巨大的轮盘,在为前来观看它的人们展示着自己,这并不因为它自己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这里干干净净,什么也不生长,我想如果土地不能生长植物,它的心情一定和不能生育孩子的女人一样,她们都会认为除了这一点,再不具备什么可夸耀、自豪的东西。因而它表露得卑微、平平坦坦,起伏有序,将自己的一切都谨慎地藏起,甚至拒绝人类来这里定居。

沿途经过了处于内蒙古农牧交替地区的农区,我看到了一种和华北地区不同的村庄。他们房屋不多,却铺展得大,因为这里有的是土地。房屋和院墙的颜色都和泥土一样,几乎看不到砖石瓦片,仿佛像蘑菇那样也是从土里长出的。每个农户院子都是长长的,用并不高的土墙围住,这种土墙不是坯垒的,而是两边夹上长木板用土砸出的。泥土房子坐落在院子正中,略靠后。前后都有很深的院子,后院一般都种着杨树,前院放着农家所需要的一切,他们要走很久才会迈出自己的院门,似乎如果他们想做,还会将院子扩大。院子一般没有门,只是一个不整齐的豁口,宽宽的大街,空空荡荡。我相信,我再也看不到和土地结合得这么紧的村庄了。它们的色泽,它们被这广漠的沙地衬托得微小,你可以想象,它们只是种子发芽时拱起的土包,你看到了它们,你便会理解生活在它们之中的农民,理解这些农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外貌、品质、秉性、习惯。理解了这一点,你一定就会谅解他们那些你所不能容忍的东西,一定就会爱上他们。像沙地里的植物一样,生命力真正地是体现在他们身上的。

到达红山,路途已走了一半,再往前行,便进入了牧区。汽车在一片戈壁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这条公路只是一条和华北农村的田间马车路类似的小道,两条略凹的发白的辙印,但它也许从未走过马车。在这条路上,只是每天从相反方向对开过几辆长途客车,偶尔也会有一辆运货的挂斗汽车,笨重地隆隆驶过。我第一次体味到了旷野、荒原、一望无际、渺无人烟这些词语的含义,如果不是这条路,不是那条同路一起延伸的电线,我无法想象,在这戈壁的深处,那看不见的地方,还会生活着和我一样的人。这里并非寸草不生,也有寥落的树木和点点丛薮,呈现着戈壁地区独具的特色。树木主要是榆树和一种叶小的杨树,弯扭着枝干仿佛是一个个被重负压过,挺不起躯体的汉子,很少见到它们会两个站在一起,似乎在向我启示,只有像它们这样永不需求帮助的人,才能在这里生存。那些灰绿色的一丛丛灌木,可能就是抗旱耐碱的怪柳了,当地人直称为“柳条子”。沿途见到的最多的鸟类是乌鸦和喜鹊,它们常常是数只或成群在一起,还有雀鹰,在偶尔出现的低洼水泽地,也可见到行鸟。

是的,这里不是死寂的、生命湮没的沙原,把我们所说的“生机盎然”用在这里,才恰当,才更富于真意。我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在这样的环境里看到生命,才会感到我们过去以及将来所遇到的一切,都不算什么,和这里相比,我们都应当感到幸福。我们从这里经过,不仅带走了对它的印象、感觉、领悟,而且也使我们的精神里注入了真正的顽强、抗争、不屈,使我们蜕变、充实,使我们修正了过去所认识的生存的意义。

我们有限的视域,常常给我们一种错觉,这种错觉在童年时感受最深。我们往往把地平线之内的这片天地当成整个世界本身,我们对地平线之外有一种恐惧,我们害怕走出去,因为我们走出地平线,不仅会失去太阳,而且会认为已被排除在世界之外。但是在这里,天地似乎在不断变换,汽车爬上地平线处的沙坡,便又展现出一片新的天地,我们失去了一个世界,又获得了一个新的世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和对未知的不安,我们获得了对世界、对宇宙、对无限的体验。

黎明时东方渐渐发白,周围逐渐显出了人烟。零零散散的牛群独自啃着草木。天已近正午,日光强烈,不时见到卧在树荫里的牛,不停地反刍,它的眼睛看着远方。看不到牧牛人,似乎这旷野就是牛栏。转过一个弯,便会出现一座房子,用栅栏围着,这时汽车停住,会下来或上来一两个人,沿路两旁不时见到这样的住所,汽车已进入牧区。汽车重新开动后,远远地将那座住宅抛在了后面,刚刚下去的牧人提着采买生活用品的袋子、包裹,走进自己的院子,而且常常有人在汽车来到时便等在外面迎接外出的亲人。我想象着这些一家一户孤零零地在旷野生活的人,他们一定不会理解村、镇的含义,他们认识的人一定没有他们的牛羊多,他们了解人也一定不会比了解自己的牛羊全面、透彻,他们一定不会具有群居之人的私欲和自利,就像他们不知什么是互相帮助一样,他们也一定不懂什么是损人利己。这条公路为什么会钻进来,他们要求了吗?他们想到在遥远的地方生活着与他们不同的人吗?这条公路使他们体会到了联系的必要,使他们将自己的生活方式与不属于他们的做了比较,他们会羡慕由这条公路让他们认识的那种新的生活方式吗?他们的内心会告诉他们哪一种生活方式更适合于人的本性。

五个小时后,汽车到达海日苏,它将在明早六点返回。海日苏是一个村镇,这在蒙古族人居住的牧区很不多见,汽车往往行驶一两个小时才会经过一个居民点。奇怪的是在这样的地方,我没有见到一个着蒙古族服装的人,好像我到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如果不在外貌上仔细分辨,他们似乎都是汉人。他们穿着普通的汉装,只是喜欢穿一双长筒胶靴,他们如果和本地人说话,便用蒙古语,只是和远来的陌生人讲话才用普通话,而且讲得也很熟练。他们说这里的孩子上学从三年级开始学普通话,我听他们的蒙古语,似乎比汉语发音要好听。我想作为人,由于国家、地区或种族、民族的不同,却讲出不同的声音,这也和蟋蟀由于种类不一样而叫声各异是相同的。这里也有少数汉族人居住,他们大多为调动来的干部、教师、职员或其他原因定居在这里的人。

在这样的荒野、草原深处,里面的一切都是微小的,坐在汽车中,我仿佛还是一个身居它之外,观看它的人,而走出汽车我便被投入进来了,我忽然产生了一种被发配、被遗弃的恐怖感,这里好像处在世界之外,如果让我终生生活在这里,我不知我的心理会产生什么变化,这时我的潜意识只是在暗示我尽快离开这个世外之地。一群孩子在无忧无虑地玩耍,不时发出阵阵欢快的嬉笑声,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他们的快乐之源是什么呢?我想对于孩子们来讲,他们一定不会有离开这里的愿望。远方对他们意味着未知和恐惧,他们的世界就在他们出生的地方,他们不会以为会有另一个地方比这里更好,这就是他们的好坏观,孩子们都是树,从栽下起,便不会向往离开脚下的地方。他们和生活在任何地方的孩子一样,生活本身就是他们的快乐之源,他们的幸福一定不会比任何的孩子少。

岂止是孩子们,其实,当人们无法再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不能再改变自己的生存状况后,那么无论他生活在哪里,无论他处在什么情况下,人们都会找到欢乐之源,找出幸福所在。如同无论生活在哪里,人们所面对的都是同一颗太阳一样,所有活着的人面临的都是人生中同一基本问题,都会有幸福与不幸,欢快与苦痛,希望与失望,梦想与现实,都无法拒绝或奢求。看到了这一点,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会变成另一个人,这时才会觉得和生活的真实靠得很近。

在这样的秋收季节,牧民们收获牧草。这里的草场与牧场是分开的。草场用铁丝网拦住,受保护的牧草长得很高,大部分都已打完,一垛垛堆在里面,和收割的庄稼一样,牧民们开始用牛车、驴车往回运草,做畜群的冬天饲料。因为已分畜到户,广阔的草场被一块块分割开,像自留地一样,分属每一户。这种瓜分的现象破坏了草原整体的美。牧场则是放牧牲畜的场所,它的草如同被割过的一样,短而齐,贴着地面,是牛羊没有使草长起来。问一运草牧民,他说这里牛居多,每户有几十头,养到七百五十斤才达到卖的标准,以供出口。一户一年可卖出三五头,九角一斤,可获三四千元。

日行西天,我走在草原上,蚊虫很多,只有不停地挥动手臂,才会免于叮咬。草原的颜色是枯色的,没有一朵开放的花,到处是枯槁了的蒲公英一类植物的绒球,如果蹲下向西望去,在阳光下绒球点点闪光,仿佛盛开的白色花朵。仔细观看草原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平淡的,和别的事物不同,晚秋的草原美不在局部,而在整体。

05

一九九七年九月十六日,中秋

今天是中秋节。第二次让我明显感到秋天已经来临的迹象。秋风刮起来了。

夜里将出现二十世纪最后一次月全食。时间在夜里一点二十分左右。

夜一点,我穿上军棉大衣,带上望远镜及小凳下楼,在楼区的一块利于观察的空地,我做好观察准备。中秋的天空几乎一尘不染,看不到云彩,不必担心月亮会被遮掩。秋虫鸣叫,月光银亮。我的二十倍的望远镜能够将月亮放大到可清晰地看到月亮表面遍落陨石的坑痕:石头落在粉尘中四溅的痕迹。望远镜中的月球像乡村碾盘一般大。

从初亏到月球全部被遮掩(这时黑色球体周边现出橘黄色彩),时间已近两点。月食开始后,随着球面被蚕食愈来愈大,一种恐怖气氛显现了,星星也逐渐增多。我没有看到其他人观察月食。我没有等到月亮全部复出,回去睡觉了。

(收到青岛一封来信,署名“青岛华夏文化艺术传播中心”杨文闯。内容是为中国现代文学馆制作两只花瓶,征求中国作协会员题词、签名事宜。)

06

一九九七年十月二日

前天晚上下了雨,在门窗紧闭的房里都能听到很重的雨声。今年多雨,这也许已是尾声。昨天天是阴的,今晨云散天开。秋天的凉爽,蓝空,云形,使人神怡。

诗人、散文家一平,去波兰四年,今年八月初回来了。他今天下午约请朋友到他家做客。我和小松一早从小汤山进城,下午三点赶到团结湖一平的家。田晓青已经到了,然后是黑大春和王兰,傍晚徐晓,最后是林莽,还有徐晓的兄。

他变化不大,他说我老了些。

一平谈了在波兰的见闻。他说通过出去,对照波兰民族,觉得中国人无凝聚力。我问波兰人最心仪的是谁,他说是教皇。波兰饮食简单。中国人最会吃。一平说饮食的精致也是中国人消闲的一个方式。我说是啊,他们一无悔过的地方,二无歌剧院。谈到素食,一平说西方有素食协会、素食专刊、素食餐馆。

徐晓刚从白洋淀回来,这使白洋淀成了话题。晓青谈到了“适者生存”的进化论,印第安人退出历史。苍蝇的轶事(部队食堂的灯线)。林莽谈到楼老师送给他书时说,《游心者笔丛》五本书中,最好的是止庵的《樗下随笔》。大春的话较少。

一平念了他在波兰写的诗和散文。大春也念了他《家园歌者》中的《秋》,他说这首诗本是献给苇岸的,只是由于我写了《最后的浪漫主义者》一文,为避嫌,才未标出,但他告诉我,他已写进日记。我对他的这一做法,深为理解。一平对大春的《秋》谈了他的看法,如意象密度过大,不和谐之处等。

晚八点,我和小松提前返回。(林莽赠了今年第三辑的《诗探索》。)

07

一九九七年十月五日

我在给蓝蓝回信时,抄了海德格尔的两句话:“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还乡使故土成为亲近本源之处。”“正是诗,首次将人带回大地,使人属于这大地,并因此使他安居。”我说,前一句是我们的道路;后一句是我们的方式,我们的文字的本质。

“还乡”就是返回与本源的亲近,这应是我的文字的全部努力。而我的方式是诗的另一种表现:散文。我看到海德格尔说:“诗的反面,不是散文。纯粹的散文从来就不是‘无诗意的’。”而布罗茨基引述了克劳塞维茨的说法:“散文不过是诗歌以另一种手段的继续而已。”

在阅读中,如果我震动、激动、接纳、认同,这表明作者先我或比我更好、更深地做了表达。

今天在电话中,我和黑大春谈起了海德格尔。我念了关于海德格尔的思想:

居住就是和平,就是自由,也就是守护每一物的天性。

人的居住拥有大地、天空、神圣者、短暂者,即天地人神四重性。人居住的四重性中的每一重性都包蕴着四重性整体。

非诗意的居住不是作为人真正的存在,它只是人自身无希望的繁殖。人对物质的疯狂追求,这在根本上背离了人的居住本性。它只会打破人居住的四维原一,从而征服大地,掠夺天空,远离神性。

诗意的居住是作为人真正的存在。诗意使人进入大地,从属大地。人的居住在于人作为短暂者向往神圣者。他等待神性,承受神性,用神性的尺度度量自己。

在贫乏的时代里,诗人何为?“诗人是短暂者,他领悟远逝诸神的行踪,留意于诸神的轨迹,于是为其同源的短暂者追寻走向转变的道路。”

诗人在时代的贫困中讴歌时代的神性。他犹如神圣者的信使,他给我们带来了神圣者到来的消息,也就是我们走向存在和神圣者的消息。我们由此诗意地居。

“我们这些人必须学会倾听诗人的言说。”倾听诗人的言说,正是倾听神圣者的言说。

诗人何为?诗人使人达到诗意地存在。(念自《诗语言思》译者序)

而在海德格尔的原话中:“语言的误用,破坏了我们和事物本真的关系。”

“语言大面积地迅速荒疏,这不仅在一切语言运用中掏空了美学的与道德的责任,而且,语言的荒疏是由于人的本质之被戕害。”

黑大春赞同海德格尔,但仍坚定走“波德莱尔”的颓废主义之路,他说他会与我殊途同归。我用“人为”与“自然”讲了我与黑大春的区别。我较“人为”:生活上自律,文字上以有益于世为出发点。

何为“神性”?还引述荷尔德林的诗:

只要善良,纯真尚与人心同在

人将幸福地

用神性度量自身。

(本文节选自《泥土就在我身旁:苇岸日记》〈上中下〉)

苇岸,原名马建国,一九六〇年一月生于北京昌平北小营村。一九七八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一分校哲学系,毕业后任教于北京昌平职业教育学校。一九八二年在《丑小鸭》发表第一首诗歌《秋分》,一九八八年开始写作系列散文《大地上的事情》,成为“新生代散文”的代表性作品。一九九八年,为写作《一九九八廿四节气》,选择居所附近农田一处固定地点,实地观察、拍摄、记录,进行廿四节气的写作。一九九九年在病中写出最后一则《廿四节气谷雨》,五月十九日因肝癌医治无效谢世,享年三十九岁。按照苇岸遗愿,亲友将他的骨灰撒在故乡北小营村的麦田、树林和河水中。

苇岸生前出版散文集《大地上的事情》(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一九九五年四月);编选“当代中国六十年代出生代表性作家展示”十人集《蔚蓝色天空的黄金散文卷》(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在病榻上编就散文集《太阳升起以后》(中国工人出版社,二〇〇〇年五月)。其后有《上帝之子》(湖北美术出版社,二〇〇一年四月);《泥土就在我身旁——苇岸日记选》(《特区文学》双月刊连载,二〇〇四年至二〇〇五年);《最后的浪漫主义者》(花城出版社,二〇〇九年十月);《大地上的事情》(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二〇一四年五月)。

泥土就在我身旁:苇岸日记(上中下)

作者:苇岸,冯秋子编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11

苇岸日记《泥土就在我身旁》书名,来自他年4月14日的日记:“……我应该能看到生命,每天发生变化,感到泥土就在我身旁。能够战胜死亡的事物,只有泥土。”

苇岸日记从年1月1日记至年4月6日入院接受治疗止。1年为1辑,三册日记共14辑,总量近80万字,加上附录《苇岸书信选》《苇岸生平及创作年表》《苇岸作品的后续传播》等,全书总量90万字。

苇岸自觉摒弃日常生活中纯粹个人性事物,把自然科学、人文科学与社会实践结合起来,把人文精神与文学承载的可能,以及书写者气质、方式影响下的思想格局的探索融为一体,把认识世界、助力文明生态作为自己的责任,那些掘进的、尝试辨识前路的孜孜努力,在日记中留下了深刻印记。他的日记多有对于大地道德信念、切身体验的自然与人文进程的叙述,及与作者交往的不同年代作家,他们的阅历、观念、创作状况和个人意趣,所处时代影响下的文艺现象,亲历半个中国的旅行见闻,阅读过的诸多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类著作。此外还有苇岸非常节制,但仍自然流露的对于出生地和对于亲情的准确、生动描述,对于内心紧敛但是诚实的欢喜或沉重的表述。日记内容丰富,语言质朴,有理性、有真性情,伸展出来日常中的人不平凡的日子,打开了一个真实的人的世界,从中可以感受苇岸心智和精神的成长历程,他在普遍意义上的行迹和不同于他人的特立独行之处。

大地上的事情(增订版)

作者:苇岸,冯秋子编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10

苇岸最新、最全、最严谨增订版本,由苇岸生前挚友、著名作家冯秋子受苇岸家人委托,历经数年整理、选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年10月倾力呈献。

《大地上的事情》(增订版)新增苇岸遗著:散文、随笔20篇、诗歌22首、书信1封、译文2篇,共计45篇(首);此外,延用的苇岸《后记》,附录的《苇岸生平及创作年表》和《苇岸作品的后续传播》,对于记录苇岸生平和研究苇岸及其创作,提供了更为全面、准确和翔实的史料信息。该增订版是苇岸作品目前为止最完全版本。

未曾消失的苇岸——纪念

作者:苇岸,冯秋子编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5

《未曾消失的苇岸——纪念》是纪念散文家苇岸的文集。

苇岸是一个有独特价值、思想深邃、影响广泛的散文作家,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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